穿成和尚的杂耍猴子

何仙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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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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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安镇封印之事解决之后, 寂元子白日飞升,于众目睽睽之下扶摇直上九天, 回归神位。

他既已离去, 天师自然也不必再当,那妖女正好也不想继续再留,于正一观修养三日, 随红宁等人一道回了南疆。

神仙归位, 手续繁杂,寂元子, 哦不, 现在应该称之为少阴君了。

尽管少阴君心中牵挂, 但该走的过场还是一个都不能少, 天帝又设庆功宴, 虽是一推再推, 必要的应酬还是无法避免,一时也抽不开身。等到他终于寻到机会下界的时候,已经是来年的盛夏时节。

少阴君白袍金边, 玉冠玉带, 周身瑞气千华, 端得一副不沾染半点尘世的仙人之姿, 于果然寺门前伫立。

神魂回归仙体之后, 他自然恢复了过往全部记忆, 上下不过五十年, 不抵他一次闭关。如今细细想来,真恍如隔世一般,竟比过往的千千万万年还来得深刻。

穿过前殿, 仔细看过这寺中景物布置, 少阴君来到那妖女居住的院落。早知道他要来,红宁和大毛早搬到别处院子,生怕打搅他们。

院子里的山茶花树起先还留着个枯树枝丫,后来大花见她老坐那树旁抹眼泪,于月黑风高夜偷偷挖掉拿去厨房当柴烧了。如今只剩那棵高大的樱桃树,无花无叶,已是一棵死树。

少阴君站立树下,一时唏嘘。他本端方君子,此刻也不禁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暗叹那人也是好深的心机,如此一来,她就再也忘不掉他了。

人间盛夏,酷热难当。那妖女原身毛毛太厚,天生最是怕热,只着一件轻薄纱衣侧卧榻上。屋门大敞,三面窗户俱都开着,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散去暑热,帷帐随风舞动,她躺在其中,也就不被炎夏所扰了。

少阴君轻手轻脚进得屋中,坐在榻边,她正熟睡,侧身背对着他,他并不打扰,静静等她醒来。

趁着这空档,他好好回忆了一下二人几世的种种过往,正想得入神时,忽然听见一阵极为细微的抽泣声。

他凝眉,倾身扳过她肩膀来看,发现她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,眉头紧皱着,神色哀伤,梦魇中迷蒙呓语,“阿戚……”

他一下呆住,一种酸涩的情绪开始在胸腔蔓延,她果然还是忘不掉他了。

只怪上次分别来得太突然,什么话都来不及交代就走了,那时她又伤重,他到底还是愧疚的。

但分别的这大半年,她又像今天这样为了那个人哭过几次?

她迷迷糊糊醒来,还没看清面前的人,只是下意识感觉对方的装束不是熟悉的,惊叫一声往后缩,“谁!”

少阴君不言,看见她眸子里的惊惧渐渐转为疑惑,愣怔片刻后,是了然,最后一点点归于平静。

看见他,她好像并没有太多惊喜。

他心突然开始一阵阵抽痛起来,她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,复又躺下,只淡淡说了一句,“你来了啊。”勉强算是打过招呼。

若是往常,看见他,她一定会很开心扑进他怀里撒娇的。

但现在,他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,她还是没有黏上来,还翻了个身,大有继续睡觉的意思。

就算是客人,看见了起码也应该起来招待一下吧?何况是已经行过礼,拜过天地的夫妻呢?

虽然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洞房,但此前早已有了夫妻之实,他们的关系不该比新婚夫妻更亲密吗?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,她竟还睡得着?

他几次张了嘴,都不知道该说什么,两个人之间不知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。

刚巧这时候,外面有人喊:“大王!大王大王!”听声音是金旋风。

她闻言立刻翻身坐起,应了一声。外面金旋风不进屋,只站在院子里跟她说话:“大王,桃子我给你摘了两筐,放在溪水里冰过了,一筐冰了一筐没冰,你记得吃哈!!”

她冲着门外大声说:“好……哦对了,你上次说不是想要一把剑,我找寨子里阿云妮哥哥的铁匠铺打了,你有空取回来我再给你刻几个阵法。”

外面金旋风闻言欢呼一声,大叫着跑了,“哈哈!我马上就去取!!”

她说完,沉默了一会儿,又躺下去了,好像床边坐的那个是透明人一样。

少阴君再也无法忍受,俯身握住她的肩,声音带了一点克制的怒意,“你同一只猴妖说话,也不愿意同我说话是吗?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?”

她有些不满地微微蹙了眉,刻意垂下眼帘不看他,“金旋风是猴妖,我也是猴妖,而且每年,山里什么果子成熟了,他都会先给我摘来一筐最大最好的。”

他声音很沉,也知道是自己太久没来的缘故,强压着怒气,生硬的温柔说话:“是我不好,但确实是走不开,不要生气了好不好?”

她轻轻挣脱开,表示理解地笑了下,“我知道呀,你是神君嘛,受命天界,当然身不由己,跟我们这些山野小妖不一样的。”

“……所以,你是想跟我撇清关系的意思吗?”他眼眶一下红了,“就因为那个人临走前说的那番话?别忘了,我们已经成亲了,婚书都已经递交到天界去了,你赖不掉的。”

他抓着她的手腕起来,有些强硬地往怀里带,“跟我回天界去,前日我已禀告明天帝,为你补办一场婚礼,赐你天籍。”

她在他怀里挣扎,大喊大叫,“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!我不做什么神仙,我就要在这里!!”

他牢牢禁锢着她,是打定主意要带她走,“你我已成了亲,行了礼,有过夫妻之实,你逃不掉的。”

她挣脱不开,在他怀里张着嘴哇哇大哭起来,“我不去我不去!红宁!救我!救命啊!救命啊!!”

红宁料到会如此,早就守在院子外面了,这会儿听见她喊叫急急忙忙奔进来,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神君了,将纠缠的两个人分开,“先听我说,听我说!不要吵架!”

红宁先将他拉出来,一直走到院子外才停下,叹气:“她这样,你就是把她敲晕带走,她也会偷偷跑掉的,先缓缓吧?缓缓好不好?”

他断然拒绝,“不可,今日本君一定要带她走。”

红宁气结,“可是她不想走,神君不能硬逼吧。我想先问问少阴君,为什么现在才来?哪怕再忙,也该抽时间来看个一眼半眼的吧,那时她伤得那样重,连着三个月,一点东西都吃不下,还是我跟大毛日夜不分地照顾她,就连金旋风也三天两头来看的。神君一次都没有出现,现在一来就要带人走,她怎么可能会愿意?起码也花点时间再培养一下感情吧。”

红宁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,“阿戚已经死了,他再好,他也死了不是,他们之间最多也就是亲情,但这种感情又是很复杂的,她没办法一下子就忘记那些事。别说以前怎么样怎么样,我在人间几百年,人心看得最是通透。这人啊,是会变的,感情也是需要花时间去维系的,从来就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情。”

噼里啪啦说完,红宁方才想起自己还是他的下属,又稍稍放软了语调,“当然了,神君从来是身居高位,不染尘埃,对于这人世间的感情体会并不多,一时无法转变也可以理解。或许,可以试着像从前那样对她呢?如果对她还有感情的话。”

这番话说得有点不客气,但他难得没发怒,久久默然不语。

既为神君,自然免不了端着神君的架子,虽为人五十载,但骨子里生来的傲气和千万年培养出的居高睥睨姿态一时无法改变。

可这里不是天界,身边的是爱人,是朋友,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免不了拉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他凝眉伫立原地,开始思考红宁的话。

红宁进屋去哄那妖女,她靠在她肩头抹眼泪,“你让他走嘛,我不要去天上,呜呜呜……”

红宁手搭在她背上给她顺气,“可是你们已经成亲了,你让他走到哪里去嘛,乖一点好不好?先相处些时日,不行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和离,好不好?”

她很疑惑,“和离?不是已经不作数了?我嫁的是寂元子,又不是少阴君,还作数吗?”她垂眼,“寂元子不会凶我,也不会丢下我不管,更不会勉强我……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。”

红宁大为震惊,但为了饭碗和脑袋,只得哄她,“可不能胡说啊,当然作数。都是一个人,不管是寂止、寂寞还是寂元,都是同一个人,都是少阴君。而且跟神仙和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,我还是不建议哈,说不定会因此被罚呢!他们天界的人,一向很小气的。”

门外偷听的人眉头也是拧成了一团,一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是还作数了。但就算真的不作数,他也要想法设法让它成为事实。

她又开始嘤嘤细哭,“那他们也太不讲道理了,早知道我就不嫁了,呜呜……”

那次跳崖之后,她身子还没彻底恢复,红宁又哄了好一阵,她哭得累了又再次睡过去,红宁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方才起身出去。

岂料一只脚刚踏出门,就被人揪住衣领提到了院子外,少阴君脸比碳黑,表情狠厉得像要吃人,“你胆敢哄骗她同本君和离!!”

红宁一个头两个大,“权宜之计!权宜之计!我后来不是又改口了嘛!我不那么说她岂会罢休,她早认为同你没有干系了,起码现在还有根绳子绑着不是!”

两个人对视许久,少阴君方才缓缓送开她,“怎会如此。”明明从前那么好。

红宁低头整理衣襟,“哎,女人嘛,就是要哄的,你若是实在没空,这世上男人千千万,总也有愿意的不是?如果实在不行……”她还没说完,冷不丁对上他那双阴鸷森寒的眼,及时改口,“那肯定,还是神君你最适合她撒……”

他垂眼思揣许久,最终还是妥协,长长叹了一口气,转身回了屋子,背影略显寂寥失落。

红宁在后面笑得幸灾乐祸。

太长的等待,太多离别的伤痛,亲眼看着身边深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离去,纵使再强大的内心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残。

她已经累了,等也等得够久了,真的熬到苦尽甘来时,已经品尝不出甜的滋味,只觉得疲惫。于是躲起来,躲得远远的,逃离那些给她带来伤痛的人和事,把自己关在壳子里。

他坐在榻边看了她许久,她依旧背对着人,像乌龟一样蜷着手脚缩在床榻内侧。

他长长叹气,脱靴上榻侧卧在她身后,从后面抱住她。她没有挣扎,但身子绷得紧紧的,好像身边躺的是一只吃人的野兽。

她睡不着,又不敢动,后背被他腰上的玉带硌得很疼,一直痛苦地皱紧了眉头,直到再也无法忍受,开始嘤嘤低泣。

身后的人时刻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,听见她哭又免不得焦躁,用力收紧放在她腰际的手,“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为难吗?还是你又开始想他?”

她不说话,把身体弓成了虾米。

他用力拥住她,几乎是在乞求,“别哭了好不好?”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,他便有些无法自控,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,确实比自己久得多,他爱她不比自己少半分,他照顾她也比自己更细致。

他哪一样都不输自己,唯独只是同她相遇的时间晚了些,自己不过是占了先来后到的便宜。

他愈发焦躁,态度强硬,明白这种时候最是惯不得的,索性什么也不管了。

心跳得好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,她累成一滩泥,捞都捞不起,哭也提不起嗓子,只能张着嘴大口喘气。鬓发贴在腮边,双眼濡湿,脸蛋是醉人的潮红。许是吃了风,气管发紧,又揪紧身下被褥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。

他吓坏了,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给她顺气,她好久才缓过来,心里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跟他讲话。

半晌见她无事,他方才起身打水替她擦洗。刚开始没留神,这时候才惊觉她瘦了许多,脸蛋也不如从前圆润饱满,却显得一双眼睛尤其的大和明亮。她瞪着眼睛看他,咬紧了牙,好似要将人生吞活剥。

少阴君自知理亏,也敛眉不说话。心里始终是愧疚的,但这种时候最是不能再依着,恨也好,怨也罢,起码还有情绪。

她浑身难受没力气,只能任他摆弄,捂着肚子似乎痛极,他便将手搁在她手背上带着她轻柔按摩助她吸收,她顿觉全身如浴暖阳,也就不拿眼睛斜他了。擦洗时才发现她后背红了一片,凹痕与他腰带上的纹路无异,他一时懊恼,又将她翻过来搂在怀里,“疼为什么不说?”

她直接扭过头,闭上了眼睛,不愿意同他讲话。

他彻底没了脾气,只能好声好气哄,“想吃什么?我给你做?”

她不说话,他便自顾起身去熬了一锅粥,放凉喂到她嘴边。

吃东西嘛,她当然不会拒绝,但还是不喜他的触碰,自己端着碗吃。只是吃得很少,才喝了半碗就神情恹恹倒在床榻上,看样子不是很有胃口。

他从糖罐里摸了颗糖喂到她嘴边,她也抿着唇拒绝,裹着被子滚到床榻内侧,蜷成一团。他长长叹了口气,一直等到她熟睡之后才合衣躺下,从后面轻轻拥住她。

果然,次日一早,少阴君一摸身边人,感觉烫得出奇,翻身起来一摸额头,发高烧了。

红宁来看过,扯下她的袖子盖住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,不咸不淡说了一句,“她现在身体不好,最好还是节制一点。”

少阴君面上不显,只掩唇轻咳掩饰尴尬,继而又问,“怎么办?”

红宁哈了一声,“还能怎么办,她喝不下药,只能慢慢将养。”

果然如红宁所说,她是一点药也喝不下去,强灌下去也是吐得到处都是,人也越发憔悴,瘦得厉害。以前总是担心她生病,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生病了,一天中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昏睡,叫人忧心。

半个月后,她开始有胃口吃东西,但仍是吃得很少,偶尔去院子里晒太阳。

自那天之后,他便换了一身简洁的衣袍,浑身上下无半点配饰,衣裳的材质也是十分柔软的,连刺绣也没有,就是怕抱她的时候再把她硌着。

她睡觉的时候,他就挥舞着锄头在院子里干活,把枯死的树砍了,背了些泥巴回来,在院墙底下种花,还搭了一个葡萄藤架,下面吊了个秋千,秋千上也是铺着软垫。

院子被布置得很漂亮,她的活动范围也开始变大,常坐在秋千上发呆。

这时节山上很多桃子,金旋风一筐又一筐地背来,多的吃不完,少阴君便将桃子全部削皮切块熬成果酱。果酱用来包汤圆或是做素包子的馅,一口咬下去,满齿生香,她很喜欢,一顿也能多吃几个。

这日傍晚,吃过饭后少阴君照例在厨房处理送来的桃子,这次打算一部分做成果脯,一部分做成罐头。

他挽着袖子垂着脑袋认真给每一个桃子削皮,那妖女坐在秋千上玩了一会儿,突然觉得有点无聊,轻手轻脚摸到厨房,趴在门框边看他。

他做事的时候很认真,五指修长,握刀的手很稳,削的桃子皮长长垂下来,不会断,她看了好久也不觉得腻。

他眼角余光捕捉到她,却也耐着性子没去看,直到削完最后一个方才打水净手。见他要出来,她又急急忙忙地跑了,他追出来,她突然尖叫一声往院子跑,躲到树荫浓密的葡萄藤架下。

他快步追来,她又要跑,他两步上前将她拽住抵在柱子上。她胸口起伏,大口喘气,他声音喑哑,“去哪?”

她不说话,却也没挣扎,抬起头认真打量他,眼睛眨巴眨巴。她的眼神干净得如同一汪清透的泉水,他却无端端生了旖念,心骤然开始狂跳,右掌托住她的脑袋,垂首深吻。

她慢慢开始回应,极少似这般情动,好似真的打开心扉准备接受他,情态媚人。

葡萄藤架下,皎白的月光透过稀疏树影撒下,在雪白肌肤上映出片片斑驳,秋千架发出涩涩的吱呀声。

事毕,他将她抱进屋照例为她擦洗,大掌于她腹部轻柔按摩。她精神很好,一边享受一边摸了床头上搁的糖果来吃,嚼得咔吧咔吧响。

按摩许久,助她吸收完毕,她脸颊因为连日的滋润变得更加白皙水润,唇也樱粉诱人。

少阴君再欲情.动时,她肚子毫无预兆叫了两声,他一下愣住,埋首在她颈侧低低地笑,许久才直起身子,“饿了?”

她肚子又叫了两声,算是回答了。

他正欲起身去给她煮东西,恍然想起上次庆功宴西王母赏赐了两个千年蟠桃,本来该分给诸位宾客的,他私心留下,想着专程带来给她吃。

他手掌一翻,一个堪比人脑袋大的蟠桃就出现在手里,他直接把蟠桃递过去,“吃吧。”

那妖女何时见过这么大的桃子,先是有些好奇地凑近嗅了嗅,又试探地咬了一口。只一口,她眼睛募地亮起来,抢过来抱起就啃。

西王母的蟠桃跟凡间野桃当然不能相提并论,况且桃子对猴儿来说,本就具有致命吸引力。她小仓鼠似的吭哧吭哧啃,那么那么大的一个蟠桃,不一会儿就吃完了,意犹未尽砸砸嘴,跟他说了最近这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,“还有吗?”

他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,暗叹这家伙果然还是得用食物来哄,颇为无奈地叹气,右手一翻,将另外一个蟠桃递过去,“只有一个了。”

“只有一个了?”她接过去犹豫了一下,没舍得下嘴,“为什么?”

他语气淡而平静,“此乃西王母御赐蟠桃,三千年一开花,五千年一结果,实属难得,数量亦是有限。”

“这么珍贵啊!”她抱着那桃子,有些为难,“那吃完了岂不是就没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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