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，张大雷提着行李走出了宿舍的门。
看着空旷的营区，一股凄凉的感觉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。每年士兵们退役的时候，胸前会戴上象征着荣誉的大红花，身边有依依惜别的战友，营门口还有震天的锣鼓声。但军官呢，似乎只能悄悄地来，悄悄地走，亦如今日的他。
走到猎鹰的营区门口，年轻的哨兵朝他庄严地行了个军礼。这个哨兵是猎鹰的新队员，张大雷并不认识。微笑着还礼后，他走到了哨兵的身前放下行李，替他仔细地整理了下军容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好好干！”
“是！副队长！”哨兵说着，眼圈莫名就红了。独臂副队长的故事，他早已听老兵们讲过，也知道他就要离开猎鹰了。但他没有想到，会在这个早上，在他的这班岗上。
一声副队长，叫得张大雷这个七尺男儿热泪盈眶。在未来的军旅生涯中，他可能再也不会听到这个称呼，但他有理由相信，曾经的、现在的、未来的猎鹰官兵，都会记得这支部队里有过他这么一号人物，因为在过去数年里，他将自己的青年自己的热血自己的忠诚，全都献出了它。
这是一段无怨无悔的经历，这是一段浓墨重彩的人生，这是一段值得他追忆一生的青春。虽然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胳膊，但他却用自己的牺牲，为猎鹰这个光荣的集体赢得了荣誉，为血色的军旗增添了一份荣光。没有遗憾，没有失落，他可以坦然地从这里开始，昂首去迎接崭新的生活，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支部队和这里的故事。
一辆军车停在营门外不远处的道旁。秦岳倚在车旁，懒洋洋地看着他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
“他么的，连行李都不知道帮老子拎下。”张大雷远远地将手里的包朝着他砸了过去。
秦岳接着包：“你不是还有只手吗？”
“非要两只都断了，你才帮我？”张大雷笑骂道。
“都断了，你还有脚。”秦岳笑着，拉开车门将行李丢了进去。
“好吧，我承认你说得很对。我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。”张大雷气馁地说道。
“那个，昨晚我喝多了。”秦岳看着他，一脸郁闷地说道，“你赢得可不光彩。”
“只可惜我要走了，没机会给你翻身了。”张大雷耸了耸肩膀。
“这姿势本来很帅，但少了条胳膊看起来总觉得有点别扭。”秦岳瘪嘴道。
“咱们能不提胳膊的事吗？”张大雷轻叹道。
“副队，谢谢你！”秦岳突然走上前，轻轻地拥抱了下他，诚挚地说道。
他谢的，是张大雷在他成长过程中付出的心血和承受的委屈。
“也谢谢你！”张大雷用单臂在他背上敲了敲。
他谢的，是秦岳昨晚故意放水的那一战和今晨破天荒的一声“副队”。他要的不是胜利，而是秦岳对他的一份尊重和认可。
“我可能会不太习惯没有人告我黑状的日子。”秦岳看着他，轻声叹息道。
“醒来后眼前少了个面目可憎的家伙杵着，我可能也会不习惯。”张大雷也是一声叹道。
“那就前路再会！”秦岳笑道。
“好好干！当了队长，就要做猎鹰历史上最好的队长！”张大雷点头，握拳在他胸前轻轻砸了下。
“嗯。我不一定能做到最好，但我可以向你保证，到我走的那天，我不会留下任何遗憾！”秦岳郑重地说道。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张大雷知道他话里的意思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然后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猎鹰的营房。
“看啥看，那是我的地盘了，你该出发去你的地盘了。”秦岳催促道。多留一分钟，不过徒增一分伤感，他希望张大雷可以走得绝然一些。
“对哦！”张大雷笑着，转身上了车。
“以后，我会向告诉我的学员们，我曾经用一只手把猎鹰的队长干趴下。”摇下车窗，张大雷朝他微笑道。
“你的学员敢在我面前提的话，我会一只手把他干趴下。”秦岳笑着，朝他挥了挥手。
发动机轰鸣，军车徐徐开动。秦岳站在道上，一直挥着手，而车内的张大雷早已摇下了车窗，平静地闭上了眼睛。
韩正风也在这个早上离去了。为他送行的，是雷豹等大队的领导们。秦岳没有去，因为该说的话，韩正风昨晚已经对他说了。
“队长啊，从练胆到铸剑，到底有多远的距离？”身在训练场上的秦岳，一直在默默回想着韩正风的话。
海城。
林百灵下班回到宿舍后，拔通了秦岳的电话。